“暴徒”與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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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
BBC中文網記者

1978年，北京市委為兩年前因悼念周恩來而起的"四五"運動平反，期間被抓的市民和工人成了"革命群眾"。

"六四\"20年後的今天，當年被抓、被判的那些"暴徒\"中，大部分已經出獄，但據說仍有數十人仍在獄中。

出獄的人大多身體欠佳，工作、生活無著。和那些"六四"後被判處死刑的人相比，他們畢竟是倖存者，但他們的一生已經徹底改變。

中共後來把1989年那場民主運動稱為語焉不詳的"政治風波"，但當年"反革命動亂"的定性不僅改變了這些"暴徒"們的人生，也改變了其後20年，甚至將來的中國。

“誰是我們的敵人？”

1976年的鎮壓使用的還只是警察、民兵和棍棒，1989年的"平暴"則使用的是正規軍隊、坦克和真槍實彈。

6月3日一夜，使"革命群眾"這個概念從此走入歷史，當年的定性、20年來對這一定性的堅持發出的一個信號是：凡敢於挑戰當局者，皆敵對勢力，皆可得而誅之。

"六四"的鎮壓使中共覺得保住了政權（其實當年的學生和知識分子也沒想要政權），但"六四"鎮壓的最大受益者不是決心維護政權的中共，而是這20年來中國大大小小的貪官，因為他們已經不必擔心任何來自"群眾"的監督和挑戰。從這個意義上說，"六四" 恰恰給中共準備了腐蝕其政權本身的掘墓者。

當前中國官員貪污腐敗之烈，可以說為世上、史上少有。鄧貴大，湖北巴東一個鎮的招商小吏，連芝麻官都算不上（舊時七品怎麼也折合縣處級），也能在掐著大把票子尋歡不成時來硬的，結果死在了烈女鄧玉嬌刀下，不幸殉職（事發前的宴請和隨後的"異性洗浴"想必是招商公務的延伸）。

巴東的事件並無太多驚天動地之處，在中國的其他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手裡沒刀的鄧玉嬌就算成了犧牲品也無處申冤。

巴東事件耐人尋味之處在於，事發半個多月之後，人們看到的是官方前後矛盾的說辭，感覺到的是對真相一步步地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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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信與鄧貴大

前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中國網絡上浮起了一樁歷史陳案：1980年的黑龍江王守信貪污案。劉賓雁報告文學《人妖之間》的主角王守信因為50萬元的小金庫被執行了死刑。審判和槍決的照片最近在網絡上流傳一時。

用今天中國的標準看，王守信死得夠冤。可那個年代，還有走私50萬判處死刑的廣東葉媽坎、王仲案﹔死亡72人導致部長免職、副總理記大過的"渤海二號"鑽井平台沉沒事故﹔轟動全國的商業部長王磊吃飯少付錢事件……

如今，類似這樣的事件還能不能得到當年的那種"重視"和嚴懲值得懷疑，北京豐澤園如果還有哪位廚師敢於舉報不用說部長，就是局長，恐怕也得先查查背後有沒有敵對勢力。

這種思維之下，不僅無數的貪官得到了保護，甚至還出現了揭出的問題得到一定程度的處理，揭露問題的人則鋃鐺入獄的怪事：陳光誠案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這位山東維權盲人因揭露臨沂地區的野蠻計劃生育而為地方當局所忌，後來雖然中國國家計生委也出來制止山東的暴行，陳光誠卻在2006年被當局以"故意毀壞財物罪、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判處有期徒刑4年3個月。期間還發生多次為他辯護的律師或者探望他的維權人士遭騷擾甚至毆打的事件。

我們沒有看到多少他毀壞財物的證據，倒是看到當年他和中國總理溫家寶一起名列美國《時代周刊》全球一百位最具影響的人物，僅此一條，也夠陳光誠坐上幾年牢了，何況關注他的朋友裡還有外國志願者。

穩定壓倒一切

自2000年中國以貪腐罪名處決的胡長清和成克傑案以來，近十年唯一一個上斷頭台的中國高官是前國家藥監局局長鄭筱萸。很難說中國的腐敗問題有所好轉，但不僅沒有看到更多高官入獄，相反，在比如四川地震中的建築質量上，中國政府似乎連"替罪羊"也懶得找了。

如今"殺一儆百"、"爭取民心"的邏輯已經被"穩定壓倒一切"所取代。只要地方上說，追尋真相的家長背後有"敵對勢力"，只要"維穩辦"說他們可能危及穩定，連國務院對建築質量曾經信誓旦旦的"追究"和"懲處"也只能偃旗息鼓。

5月22 日，海外有媒體報道稱，湖北省宣傳部門已經開始限制對鄧玉嬌案的報道。

而下周來臨的"六四"20周年紀念日，將給中國輿論控制部門以更好的借口鉗制言論，防止鄧案被人"利用"。

不過，網上已經出現了集體散佈聲援鄧玉嬌的呼籲，如果說"利用"，網民們"利用"的不過是真相的缺失和對尋求真相的限制。

"六四"的鎮壓邏輯，成了今天中國大小貪官得以明目張膽、有恃無恐的尚方寶劍。此劍繼續揮舞下去，必定製造更多的烈女甚至烈士，到那時，劍鋒傷及的恐怕就將不是小小几個鄧貴大了。